近來突然發現自己的白髮日益囂長
也意識父親已漸漸步入年邁這字眼。
站在房舍外看著我所居住了三十餘年的屋子
家的大門在幾年前隆重的做了翻修
大器豪華的深銅色鋼硬就鑲嵌在入口的地方 取代
那扇被數十歲月給蝕蛀 被日陽雨水給凌遲得表面膨出剝屑的單薄木門。
二樓肚邊
當初為增添質感的白色油漆表層亦因與 慣雨氣候達不成共識而爬滿黑色斑駁
一道道的 日深 與潮濕間的怨懟 彼此陷入對比色的相互拉扯..
房子跟人不就是這麼著
僅是東西損了可再買來取代
而人老了只能將回憶存放在原地由後代子孩繼續在那空間寫著自核心人物所枝節出去的歷史
雖然我並不希望父母老的太快
但當子女們在一個夏天過後長褲突然縮短到露出了腳踝
這一衰一萌之間 正無聲的進行消長關係的對應與交替..
退休後的父親將祖先留給他的農田由代耕者手中取回自行耕種
初聞這決定時我心裡不免嘟嚷退休生活不就該是看報喝茶、旅行放空..
做什麼要反其道的讓自己更為勞碌?
但幾年過去了
見他的皮膚愈發黝黑 筋骨也健壯不少
才知道不具壓力的動作不叫勞動 它是運動。
我常見他因長時間戴著斗笠
摘下來後呈現三角滑稽髮型而發笑
見他在拔褪雨鞋後露出因泡水或汗悶而慘白的腳趾
或因工作過度疲勞而食慾不振…
許多時候我會埋怨他這像是在搏命的賣力工作是為了甚麼?
是在後來幾次的尾隨
見他結束田裡工作後一定朝往三合院舊家巡視一番才回到三十年前搬出來與古厝約莫相隔一百公尺的現址
才知道這種放任自己類似是回歸到農耕時代的假象
或許是他與他那位苦命務農享福未果卻早逝的父親之間的一種遙想與懷念
所謂「一畝方田,一個天下」
不正是早期庸碌的農人在彎腰蒔秧那時的內心寫照..
亦或是一種自信的奢華轉嫁。
當然
他閒暇之時也開始蹲坐在庭院遮蔽處做起醬瓜 菜頭粿 瓠瓜乾什麼的
必定也和我幾年前已經不在了的那位長壽且勤奮的阿嬤有著關聯
父親的行為正訴盡這短短一百公尺間 所患得的相思..
我的歲月不斷向前
而父親的生活卻愈往記憶深處倒著走
很有可能在孩子離巢了
我白髮滿頭了那時也會追念起父親的身影
然後慶幸自己與他有著相似的一池酒窩 旋以關閉對未來假設性的感嘆
支持他永遠不打算停歇 對雙親具象的那份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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